淑清美文

《心靈獨語》系列

文化信使/趙淑清 編輯/褚駒

四、疾病

　　疾病，是靈魂的避難所。賈平凹說：“疾病也是一種哲學(xué)。”人處疾病中，欲望降落到塵埃里，靈魂上升到天堂上。很多時，只要不是致命的疾病，都是對生命及生存狀態(tài)的調(diào)整。人的欲望是與生俱來的，物質(zhì)的，精神的，情感的，宗教的，權(quán)力的……從來就沒有止境。欲望在人生的路途中呈倒金字塔式增長，越來越膨脹，有點像一條小河在流程中不斷地兼收并蓄，匯聚成江河大海，仍不滿足。沒有什么東西或什么意志能夠阻止欲望的生長、蔓延，唯有疾病。一個身體始終處于健康狀態(tài)的人，很少去思考何為身外之物，何為生命以外的東西，他們被欲望抽打著，拼命地旋轉(zhuǎn)，在對權(quán)力的角逐中，在金錢的磁場里，轉(zhuǎn)得昏頭轉(zhuǎn)向，還以為是生命發(fā)揮到了極致，得到了他人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等哪天突然轉(zhuǎn)不動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么重的權(quán)力那么多的財富根本就與自己無關(guān)。

　　原以為，身體的使命就是聽從意志的支配，聽從欲望的擺布，身體為著人生目的而存在。疾病中，人的注意力在被動地回到身體上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身體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以前我們忙著迎來送往、忙著為迎合上級口味而身心疲憊的工作，忙著為獲得一個好名聲好口碑而費盡心機地打拼，疾病來了才知道我們一直在為別人活著，我們也一直在過著一種別人的生活。等到疾病提醒我們要為自己活著，過著自己的生活時才警覺，曾經(jīng)作為人生追求的地位、名望、金錢不過是生命的附屬品，缺少它們，我們一樣過得很好。

　　如果說一個人的死亡能促成另一個人的干凈與純潔，那么一個人的疾病同樣能促成另一個人的干凈與純潔。“有空你過來坐坐，讓我們在清亮的淚水里面做會兒人吧。”作家在寫這句話時，我想一定是處在疾病中。讀到這句話時，我的淚下來了。我想起自己十多年間疾病隨季節(jié)輪回光顧的歲月，有好多次，我心里涌起的就是這種渴望吧？疾病觸到了人類情感的軟肋，一束鮮花，一句問候，一聲鳥鳴，一個關(guān)愛的眼神，都能掀起感動的浪花。疾病是一把高明的手術(shù)刀，將以往經(jīng)歷中傷痛的記憶剔除，把平常的生活濃縮成“美好”的精華，供人回味。疾病是矯正人生疾病的一副良藥，它摒棄飛揚跋扈，唯我獨尊，抑制世俗野心，厭惡虛偽浮華，它讓人學(xué)會感恩，學(xué)會平和，學(xué)會寬容豁達，讓人渴望真實與樸素，向往和諧與安寧，進而親近自然。常去看看病中的朋友或親人，當(dāng)是凈化心靈、純潔心地的最好方式吧？

　　疾病剝奪了生命任由欲望隨意揮灑的自由，卻給心靈插上了翅膀，心靈在飛翔，情感卻在聚集、下沉，那是人心靈深處的自醒。健康是人生飛揚的一面，疾病是人生沉重的一面。倘若沒有疾病，這個世界將被各種欲望充斥得面目全非。

　　有過疾病，我們才懂得珍惜健康。讓我們在健康的日子里掙脫名韁利鎖的羈絆，做一個真正的自己。等疾病再次光顧時，盼望著能有一個人常來坐坐，陪我們在清亮的淚水里說說真心話，也算此生不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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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載2008年《海燕·都市美文》

[責(zé)任編輯：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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