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南力作”專欄
長期身處和平年代,極易使人在樂享生活、爭名逐利、心浮氣躁、得過且過的狀態(tài)中慵懶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卻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擔當。作為負責任的網(wǎng)絡媒體,極有必要重復吶喊“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是一位勤勉自強、才華橫溢、著作等身、影響深遠的軍中俊杰、愛國學者。其作品以說理透徹、恢宏大氣、振聾發(fā)聵而著稱,獨具提神醒腦、救贖靈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為警示當代、鼓舞民志,更為啟迪后世、昭告未來,經(jīng)請示將軍同意,本網(wǎng)編委會決定于2020年3月12日開啟“一南力作”專欄。愿借將軍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積極踐行“導引群心、朝向太陽”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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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難輝煌
文/金一南
第八章 湘江,湘江
認為“有匪有我,無匪無我”的白崇禧,突然開放全、灌、興鐵三角,紅二師卻痛失寶貴戰(zhàn)機。向來披堅執(zhí)銳的紅一軍團,對自己戰(zhàn)斗能力還能支撐多久發(fā)生動搖。湘軍悍將李覺卻至死不承認抄了林彪的軍團部。
第五節(jié) 軍人與政治(下)
離港之前,他向臺灣國民黨政府申請出國護照,臺灣方面要他更正列名通電之事,他照辦了,聲明:“將信奉三民主義終生,反共到底!”
拿到護照的劉建緒,內(nèi)心那種無緒與失衡,恐怕是局外人永遠難以會意的。
他在巴西自辦了一個小農(nóng)莊,除讀書看報紙外,也干些力所能及的體力勞動,晚年常抒發(fā)思鄉(xiāng)之情,托人打聽家鄉(xiāng)的音訊。
1978年3月,當新中國開始一個新時期之時,這位不得歸的湘軍宿將病逝于外域。
劉建緒最后留有遺囑,望其子女有一日能將其遺骨移葬醴陵。
那是當初他跟著何鍵游擊起家的故鄉(xiāng)。
相較之下,唐生智的得意門生、何鍵的長門女婿、劉建緒的得力干將李覺最為幸運。他參加了湖南起義,解放后在湖南省人民政府任職,后調(diào)全國政協(xié)工作。粉碎“四人幫”后,李覺當選為全國政協(xié)常委,晚年與其夫人何玫過著安靜舒適的生活。
但他也有埋藏在內(nèi)心的苦衷,而且所埋甚深。
為文史資料寫回憶文章,李覺從來不提及湘江戰(zhàn)斗。實在回避不過了,便說當時部隊“士氣不高,行動緩慢。當我率領第十九師到達永州時,中央紅軍已通過廣西全州向湘黔邊境前進”。
永州距全州二百余里。李覺說他是在二百多里外眼看紅軍突過湘江防線的。后來薛岳率中央軍過河猛追,“湖南方面可說是松了一口氣”。
寫到這里,他本人肯定也松了一口氣。
李覺利用了他的十九師留在何鍵身邊,未趕到全州前線這一空當。十九師未上前線,師長李覺卻上了前線這一事實,他始終不愿坦白出來。
因為李覺這樣寫,一些政協(xié)委員們便都采用了他的說法。當年薛岳司令部的上校參謀李以劻也說:“李覺的第十九師和陶廣的第六十二師尚在零陵至全州黃沙河途中,未及趕到”,于是李覺任師長的十九師未及趕到就成了李覺本人未及趕到,指揮全州覺山戰(zhàn)斗的便成了十六師師長章亮基,李覺悄悄地從那場打得天昏地暗的血戰(zhàn)中脫身出來,未參加湘江戰(zhàn)斗的說法幾成定論。
不是不可以理解。有些實話,特別是對紅軍主力一軍團造成那樣大的傷害,以他一個起義將領的身份要全講出來,也委實太難。
讓李覺露出馬腳的,還是國民黨。
據(jù)國民黨《陸軍第十六師于全縣覺山沙子包一帶剿匪各役戰(zhàn)斗詳報》記載,全州堵截戰(zhàn)的具體部署是:
本路(追剿軍第一路)軍,以李代保安司令覺指揮第十六師全部、補充總隊4個團,陳子賢旅(欠1團)及山炮1門,步兵炮2門,除以1團固守寨墟相機出剿外,余由全縣附近及飛鸞橋、小水洞一帶,沿全興公路西進,向匪攻剿。
11月29日記載:
本師奉李代保安司令命令:除以一團仍固守寨墟相機出擊外,其余附山炮一門、步兵炮兩門,于29日晨,分由飛鸞橋、小水洞出發(fā),向全興公路攻剿前進。李代保安司令率補充各團及陳旅(欠一團),在本師后跟進策應。
11月30日記載:
師長(章亮基)指揮第四十六旅附山炮一門,步兵炮兩門,沿全興公路向沙子包、覺山一帶攻剿。我李代司令仍率補充團沿公路跟進策應,并令陳子賢旅(欠一團)向漓水公路間地區(qū)搜剿前進,掩護我左側(cè)安全。……我各部與匪相互沖鋒肉搏,戰(zhàn)斗至為慘烈。正激戰(zhàn)間,李代司令率補充團趕到,遂派兵一部向匪右側(cè)急襲,我空軍同時向匪轟炸。迨至酉刻,我各部官兵雖傷亡甚眾,而戰(zhàn)益奮勇。
12月1日記載:
本日拂曉,我李代司令率補充各團附炮兵,沿公路向朱蘭鋪、白沙鋪攻剿。
……
還有什么可說的?李覺不僅全過程參加,而且全過程指揮了湘江戰(zhàn)斗。不是“士氣不高,行動緩慢”,而是士氣頗高,行動頗速。
被國民黨資料披露的這些事實,其實仍然鮮有人知道。這些資料夾在當年若干個戰(zhàn)斗報告之中,翻出來也像大海撈針。而且語言枯燥又公式化,還多是國民黨方面的軍事術(shù)語,描述的更是今人完全陌生的事情。所以出版社把這些國民黨的資料湊在一起也不為賺錢,用很差的紙張印刷、很小的印數(shù)出版就完成任務了;不指望個人購買,只拿去做圖書館的收藏。
正因如此,今天在這里講的,其實仍然是李覺的秘密。
我們在小范圍內(nèi)揭開這個秘密,不是想讓已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的李覺不得安寧,而是想說明矛盾的兩個方面。從這兩個方面入手,相信李覺對真情的隱瞞可以獲得后人的理解。
單純從軍事上講,李覺率領的湘軍十六師、補充總隊一、二、三、四團等部11個團向紅一軍團5個團進攻,兵力優(yōu)勢不是很大;其中4個補充團皆是湘軍的地方團隊,裝備、訓練也并非很好。指揮這樣一支部隊,對紅軍主力一軍團的正面攻擊如此兇猛頑強、兩翼穿插如此大膽果斷,造成一軍團這支紅軍頭等主力部隊前所未有的窘境。今天來看,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當年想用燒熱的老姜燙出胡須的學生官,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軍事造詣。而對擅長野戰(zhàn)、擅長在運動變化中滅敵的林彪來說,搞要點固守,恰恰正為其短。
但從政治上看,如此窮兇極惡地阻擋代表中國未來的紅色鐵流前進,就屬于開歷史倒車的反動透頂?shù)姆磩优闪恕?/span>
在中國,政治高于一切。
所以李覺即使參加湖南起義當上了政協(xié)委員、即使粉碎了“四人幫”落實了政策、即使到1987年臨終去世,也不敢承認他年輕氣盛時在湘江那次趾高氣昂的作戰(zhàn)。
他參加湖南起義,是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zhàn)軍雷霆萬鈞般南下的壓力下的明智抉擇。當年粵軍師長李漢魂不知道林彪曾經(jīng)是他手下的連長;率領四野摧枯拉朽的林彪,也不知道在他面前起義的湖南將領中,有個在湘江幾乎抄了他軍團部的李覺。
沖過湘江,紅軍脫離了迫在眉睫的危險。
前面是新的漫漫之途。
毛澤東在長征途中作《十六字令》三首。因行軍作戰(zhàn)匆忙,只標明1934-1935年,無具體日期了。從心情看,從實情看,詞中的“山”,描寫的很可能就是紅軍突破湘江封鎖線后,進入西延山脈的心情: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zhàn)猶酣。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未完待續(xù))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全國模范教師,全軍英模代表大會代表。全軍首屆“杰出專業(yè)技術(shù)人才”獲獎者,連續(xù)三屆國防大學“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國家安全戰(zhàn)略,國際沖突與危機處理。曾赴美國國防大學和英國皇家軍事科學院學習,并代表國防大學赴美軍院校講學。兼任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北京大學等多所院校兼職教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一南軍事論壇》主持人,《中國軍事科學》特邀編委。2008年被評為“改革開放30年軍營新聞人物”,2009年被評為“新中國成立后為國防和軍隊建設作出重大貢獻、具有重大影響的先進模范人物”。
[編輯 雅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