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洞”與“胡同”

文圖/文化信使 吳歌（遼寧錦州）

　　遼西方言稱“胡同兒”為“洪同兒”，得到過朝陽張繼生和錦州張國巖兩位朋友的確認。

　　將“洪同兒〔hóng tòngr〕”和“胡同兒”〔hú tòngr〕釋為“衖（hòng）之分音詞”，當屬拙作《東北方言注疏》中諸多訛謬之太倉“二”粟。

　　實際上，做出“分音”研判之人，不乏先賢時達，何況鄙人乎。諸如：

　　衚衕合音為衖，衖見爾雅，衕見說文，皆古訓也。——清代朱一新《京師坊巷志稿》。

　　北方延續(xù)了“巷”念“胡洞”的古代讀音，逐漸形成了華北和東北地區(qū)的俗語方言“胡同”。——劉寶全主編《北京胡同》。

　　《紅樓夢》第十七至十八回之“港”，周汝昌《紅樓夢辭典》（廣東人民出版社 1987年）注為〔hòng〕，釋為“橋下涵洞”。同一回之“港洞”，似乎被理解為“港”之同義詞，只出現(xiàn)在詞條“港”之例句中。

　　“于是要進港洞時，又想起有船無船。”——《脂硯齋重評石頭記 庚辰本》第十七回（中國言實出版社 2012年）。賈珍道：“從山上盤道亦可以進去。”——同前也是要進“港洞”時，也是賈珍的話，脂硯齋之“山上盤道”，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版《紅樓夢》作“上盤道”。

　　無論“山上盤道”還是“上盤道”，都可以“進去”，不是可以“下去”，此“港洞”應非彼“涵洞”。若進“橋下涵洞”，理應乘船。既然乘船可以進去，從“山上盤道”或“上盤道”也可以進去，所“進”之處，不應該是“橋下涵洞”，而應該是“橋旁港洞”。“港洞”，義同“胡同”。

　　據(jù)清代康熙年間《錦州府志》記載，彼時錦州府疆域西至寧遠州“土胡衕山”山海關界。清代《寧遠州志》記載，土衚衕山，位于城西一百九十里。今河北省秦皇島市青龍滿族自治縣隔河頭鄉(xiāng)土胡同村的村名，或源自昔日“土胡衕山”或“土衚衕山”。

　　可見，胡同，既為街巷之稱，亦屬蹊徑之謂。大觀園里的“港洞”，應屬“胡同”般的蹊徑。

　　港洞，《康熙字典》標點整理本（上海辭書出版社 2007年）釋為“相通貌”。港，又通作鴻。鴻洞，一曰相連次貌。籍著《康熙字典》的線索，順藤摸瓜，竟然“模”出若干異形詞。其中，較早見于戰(zhàn)國時代《文子》的“洪同”，迄今已近2500年。見下表

　　東北遼西方言中，“洪同”的歷史早于京畿的“胡同”，不足為怪，相應的歷史文化能夠為其背書。

　　古稱幽州的遼西，歷史悠久。查海和牛河梁等遺址發(fā)掘出的史前文明成果，被考古專家稱為中華五千年文明的曙光。其中，查海遺址還被蘇秉琦先生稱為“玉龍故鄉(xiāng)，文明發(fā)端。”

　　習慣于說“洪同”寫“胡同”，或因認為后者更“正統(tǒng)”。與之類同，說“杌轆”寫“轆轤”的現(xiàn)象，也存在于東北某些地區(qū)。

　　胡，《說文解字》釋為“牛頷垂也”?！犊滴踝值洹窊?jù)《正字通》釋為“喉也”。

　　日磾捽胡投何羅殿下，得禽縛之。——《漢書•金日磾傳》句中之“胡”，顏師古注引晉灼釋為曰：胡，頸也。

　　同，《說文解字》釋為“合會也”。

　　狀若喉頸合會之街巷，應為“胡同”之本義。劉寶全主編《北京胡同》指出，胡同的早期“地位”，即“似洞的喉嚨小巷”。

　　胡同，洪同，語義相同。港洞，洪同，音義并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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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歌，曾用名吳戈。今日朝陽網(wǎng)文化信使。高級經(jīng)濟師。錦州市“最佳寫書人”。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錦州方言”代表性傳承人。錦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遼寧省語言學會會員。內蒙古自治區(qū)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工業(yè)攝影協(xié)會會員。金融專業(yè)論文和業(yè)余攝影作品，曾在全國比賽中獲獎。散文《丁香雨》入選慶祝內蒙古自治區(qū)成立七十周年《賽努呼和浩特系列文集·散文集》。出版專著《東北方言注疏》（白山出版社 2016年）。參加編著《人文錦州·民俗風情卷·錦州方言》（遼寧人民出版社 2019年）。

東北方言注疏

[編輯 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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