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力作”專欄
長期身處和平年代,極易使人在樂享生活、爭名逐利、心浮氣躁、得過且過的狀態(tài)中慵懶倦怠,放松警惕,消弭斗志,忘卻初心,淡漠使命,弱化擔當。作為負責任的網絡媒體,極有必要重復吶喊“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是一位勤勉自強、才華橫溢、著作等身、影響深遠的軍中俊杰、愛國學者。其作品以說理透徹、恢宏大氣、振聾發(fā)聵而著稱,獨具提神醒腦、救贖靈魂、正心正念之功效。
為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為警示當代、鼓舞民志,更為啟迪后世、昭告未來,經請示將軍同意,本網編委會決定于2020年3月12日開啟“一南力作”專欄。愿借將軍力作,爆燃民族精神之火,積極踐行“導引群心、朝向太陽”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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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兮歸來》
文/金一南
第三章 中國是令人垂涎的肥肉
受島國環(huán)境培育、具有超人精力的石原,一踏上中國土地,立刻被大豆和高粱像綠色海洋般一望無際的東北平原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令他心曠神怡的景象,眼睛閃閃放光,頭腦中帝國擴張的夢想一下子找到了依托的地方。他喃喃自語:“對這樣的地形、地勢,我們也許得采用海軍戰(zhàn)術。”
“中國是一個同近代國家情況大不相同的國家”(下)
關東軍準備炸毀鐵路采取戰(zhàn)爭行動的秘密計劃傳到了東京。9 月15日,軍部召開三長官會議,陸軍大臣,參謀總長,教育總監(jiān)所謂“陸軍三長官全部出席??紤]到國內外形勢尚不成熟,會議決定派作戰(zhàn)部部長建川美次少將去中國東北,“要他們再隱忍自重一年”。
這些長官還是堅持按照《解決滿洲問題方策大綱》,1932年行動,此消息再次走漏。三封電報、兩個特使涌向關東軍總部。
第一封電報是作戰(zhàn)部部長建川美次發(fā)給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的正式電函:9月18 日晚7點5分乘火車到達奉天。
第二封是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發(fā)給板垣征四郎的非正式電函,通告建川行程和目的:“其任務系阻止事變。”
第三封電報至關重要。它是參謀本部俄國課課長、“櫻會” 頭目橋本欣五郎發(fā)給石原莞爾助手的。電報上蓋著“絕密,私電”印記,電文簡明又十分重要:“事機已露,請在建川到達前行動。”
旅順的關東軍總部9月16日收到這三封電報。電文內容引起慌亂。本莊司令官在沈陽視察, 留下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爾看家。這兩人幾乎被電文內容搞糊涂了,但還是決定立即行動。他們把電報扣下,板垣坐火車去找本莊,石原留下來草擬給軍隊的命令。
兩個特使解開了板垣和石原的疑團。與皇室關系密切的鈴木莊六,在作戰(zhàn)部部長建川拍電報的時候已經登上了飛機。當板垣征四郎氣急敗壞地在遼陽找到本莊司令官時,本莊第一件事就是帶板垣去見鈴木,并對板垣說,多擔負責任,細節(jié)自行處理,“不要來打擾休息中的老將軍們”。
公開的特使建川美次卻把時間花在路上。他坐著慢騰騰的火車,好讓關東軍有充分的動手時間。
天皇已開放了綠燈。從參謀本部的建川,到關東軍的本莊、板垣,內心明了之致。如果出事了,事情搞砸了,高級參謀板垣替本莊司令官、本莊司令官替建川部長、建川部長替軍部、軍部替天皇分頭承擔責任。
這是事先默認的承擔責任方式。但1948年上絞架時,這種放手讓下層去干、再層層分擔責任的方式卻消失得無影無蹤。被絞死的,只是板垣征四郎一人。
1931年9月18日夜10時20分,日本守備隊制造中國士兵炸毀柳條湖鐵路的借口,向東北軍北大營開火。當永田鐵山調撥的240毫米大炮震顫著沈陽大地時,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正在旅順泡熱水澡。剛剛到達沈陽的作戰(zhàn)部部長建川正在和藝伎睡覺。本莊聽取了關東軍三宅光治參謀長、石原莞爾參謀的意見后,猶豫片刻,斷然做出了“懲罰中國軍隊”的決定。
他的命令完全是多余的。部隊早已在板垣征四郎的安排下行動了。板垣在電話里一遍又一遍地向各部隊重復同一句話:“ 我是板垣,立即按計劃進行。”
震驚世界的九一八事變,就這樣在板垣、石原等人的直接策動下發(fā)生了。
西方稱九一八事變?yōu)?ldquo;一夜戰(zhàn)爭”。
“事變”第二天,日本內閣召開會議,做出不擴大事態(tài)的決定。日本駐奉天總領事林久治郎還以為關東軍少壯軍官的行為是犯上。關東軍炮轟北大營他給板垣打電話通知不要擴大事態(tài),并通過外交途徑處理善后。板垣給他一個硬邦邦的回答:“為了國家和軍部的威信,軍部的方針是徹底干下去。
板垣不僅指揮了關東軍部隊,還以關東軍司令官的名義給駐朝日軍司令林銑十郎①拍電報,要求派遣部隊增援。駐朝日軍步兵第39旅團于9月21日下午渡過鴨綠江,進入中國東北。林銑十郎司令官連參謀本部的命令也未接到,憑板垣的一個電報就采取了調動大部隊的行動。
①林銑十郎(1876—1943), 日本陸軍大將,第33任內閣總理大臣。
陸軍大學畢業(yè),留學德國。1930年任駐朝鮮軍司令官。九一八事變時與關東軍配合,擅自出動軍隊,發(fā)動對中國東北的進攻,被稱為“越境將軍”。
板垣征四郎加上石原莞爾,一個大佐,一個中佐,竟然完成了應是參謀總長和陸軍大臣才能完成的指揮關東軍發(fā)動戰(zhàn)爭和駐朝日軍越境出動。
當時日本內閣首相是若槻禮次郎①。這位虛權首相后來寫了《古風庵回憶錄》,以《不聽從命令的軍隊》為題,洗刷自己的責任。他記敘說:“內閣制定出關于不擴大事態(tài)的方針,并責成陸軍大臣將此方針下達給滿洲軍,但滿洲軍卻仍不停止前進。駐滿洲的兵力大約只有一個師團。為此,滿洲軍向日本駐朝鮮軍司令官林銑十郎討援兵,林立即派往滿洲兩個師團。本來,不得到準許的敕令是不能向外國調動軍隊的??墒?,日本駐朝鮮軍司令官未經這道手續(xù)就調兵了。”
?、偃魳捕Y次郎 (1866—1949), 日本第25任和第28任首相(1926年1 月30日至1927年4月20日,1931年4月14日至12月13日)。號克堂,島根縣人。帝國大學法科畢業(yè)。
軍部留給內閣的事情只是辦理手續(xù),批準經費。但在內閣會議上,有的成員反對支出軍費,以作為對軍部無視內閣的懲罰。但善于揣摩天皇本意的若槻首相是聰明的。他說:“可是,在未出兵期間,自當別論;如若出了兵還不給其軍費,軍隊連一天也不能生存,因為軍隊還要吃飯。那么,如果把這些軍隊撤回,就有可能全軍覆沒,因為滿洲軍僅以一個師團的兵力進行冒險。所以,既已出兵卻不給其經費,不僅南次郎(陸軍大臣) 和金谷(參謀總長)感到為難,而且連日本僑民也要倒霉。于是,我不顧內閣成員反對與否,馬上去覲見天皇,上奏說,政府正在考慮對朝鮮軍派兵的問題支付經費。我退出后,金谷來到天皇前面,得到了出兵的敕令。
若槻禮次郎回憶到此,似乎很輕松地就擺脫了自己的責任,似乎政府對發(fā)動侵略的責任充其量只是軟弱無能。
身為首相,卻忘記了連平民也深知的道理:那撥出的經費可絕不僅僅是用于吃飯的。從哪一個國家的憲法上看,政府首相也不僅僅是軍隊的司務長。
天皇又多了一道發(fā)動戰(zhàn)爭的掩護,若槻心甘情愿地用自己做這道掩護。
得到充足經費的關東軍,其勢更難被內閣控制。
若槻自己也說原先“滿洲軍進入鐵路的西側是為了守護嫩江鐵橋。本來認為到了嫩江總可以停止,不料敵軍就在附近不得太平,于是又繼續(xù)前進。既然如此,就說絕不許越過中東鐵路線。陸軍大臣說,不會叫他們越過中東鐵路線,而滿洲軍卻已到達齊齊哈爾,進而直抵黑河。這樣就發(fā)生了日本軍隊可以不聽從日本政府命令這一令人奇怪的事情。”
如此前出的結果,還令那個精于謀劃的石原莞爾參謀難受得掉下淚來。
當時迫于形勢,日本當局還不敢宣布直接吞并滿蒙。在關東軍參謀機關只用9月22日一天時間就炮制出來的《滿蒙問題解決方案》中,石原莞爾特別加上了這樣一句話:
“本意見(注:指直接吞并滿蒙)為九月十九日滿蒙占領意見。陸軍中央部對此不予一顧,而且建川少將也根本不同意。所以,我們知道該意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實行的,吞下萬斛淚水,退讓至滿蒙獨立方案,以作為最后的陣地。但是,我們確信良機將再會到來,滿蒙領土論總有一日會實現(xiàn)。”
掉淚的原因是原來設想將滿蒙一口氣并入日本領土,而現(xiàn)在不得不妥協(xié)于建立“受我國支持的中國政權”。石原莞爾以為這是關東軍與軍部和日本政府的妥協(xié),而不是日本的侵略野心和現(xiàn)有實力的妥協(xié)。
傀儡政權只不過是個面具,但石原莞爾連面具也不想要。
某些時候,淚水比怒吼還要瘋狂。
(未完待續(xù))
金一南,國防大學戰(zhàn)略研究所所長,少將軍銜,博士生導師。中共十七大代表,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全國模范教師,全軍英模代表大會代表。全軍首屆“杰出專業(yè)技術人才”獲獎者,連續(xù)三屆國防大學“杰出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國家安全戰(zhàn)略,國際沖突與危機處理。曾赴美國國防大學和英國皇家軍事科學院學習,并代表國防大學赴美軍院校講學。兼任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北京大學等多所院校兼職教授,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一南軍事論壇》主持人,《中國軍事科學》特邀編委。2008年被評為“改革開放30年軍營新聞人物”,2009年被評為“新中國成立后為國防和軍隊建設作出重大貢獻、具有重大影響的先進模范人物”。
一南力作
[編輯 瑞雪 雅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