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
文化信使/馬建信 編輯/繁花似錦
(一)
他,一個農(nóng)村娃,畢業(yè)后來到了這兒;她,一個城市妞,畢業(yè)后也分到了這兒。他比她早一年,她比他晚一年。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相互愛慕,水到渠成。新婚燕爾,他和她出則同行、入則同歸,恩恩愛愛、卿卿我我,日子雖無波瀾,卻是甜甜蜜蜜。
三年后,女兒降生。女兒自幼聰慧、乖巧可愛,人見人愛。三口之家,日子忙忙碌碌,雖然平淡卻也滋潤,事業(yè)雖無發(fā)展,工作卻還順利。只是他的心中偶爾會閃過一絲不甘,他本不想日子如此平淡。
(二)
偶有機會,他離家外出發(fā)展。她一人在家,獨自照顧女兒。兩地分居,天涯遠(yuǎn)隔,雖時常相見,相思卻苦。他工作繁忙、閑暇很少。她獨自工作帶娃,生活艱辛,冷暖自知。
此間情況久不能決,何況家生變故。他父逝,她母疾,遂日久生怨,怨久生恨。愛之深恨之切,愛與恨齊生,情與怨共存,聚時甜如蜜,別時怨?jié)M懷。好在女兒乖巧伶俐、學(xué)習(xí)上進(jìn),令人欣慰。
轉(zhuǎn)瞬分別數(shù)載,分時女兒尚讀小學(xué),此時已近高考。兩人感情從愛情到親情,漸趨于平淡,不似從前計較,遇事且從寬處想,心亦落到了實處。
女兒如愿進(jìn)了大學(xué),他和她終又團聚,此時已年近半百,鬢染秋霜。他亦諸事看淡,工作之余,兩人春游花海、夏戲浪花、秋走田野、冬踏冰雪,暢游天地之間,仿佛又回到當(dāng)年時光。
(三)
年齡越來越大,時日越來越少,他和她開始考慮后事了。他和她去了壽衣店,他堅持要做一套情侶壽衣,他和她為了選什么顏色、做什么制式商量了好久。壽衣店的老板看著他們,眼里透著羨慕,并給了他們最優(yōu)惠的價格。
壽衣做好了,她要把衣服放到柜子里。他卻偏要穿上,他穿好后要她也穿上,她拗不過他,只好任他。穿好后,他拿出手機,給他和她拍了自拍照。他說這樣就能知道對方在那邊的樣子,到時候就好找了。
(四)
壽衣做好了,他和她又為自己選了墓地,他和她非常滿意。在這里,能看到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能看到滿天的星辰,能擁有自己的花海,最關(guān)鍵的是,墓地正對著女兒回家的方向。
他和她沒事時總會去墓地,收拾收拾土地,清理清理雜草。他和她知道,這里才是他們最終的家,他們在這里要住很久很久。甚至,不知什么時候,他偷偷地弄了好些波斯菊的種子,灑在了墓地的周圍,這樣,不久的將來,這里就會繁花遍野了。
看完了,忙完了,他和她就坐在墓地上,默默地看著遠(yuǎn)方,那是女兒回家的方向。他說她聽,說年輕的時光,說女兒的故事,說以后的歲月。他滔滔江水,她默默靜聽。說久了,坐久了,他和她就站起來,活動活動坐麻了的雙腿,相扶著下山回家,然后再來,樂此不疲。
(五)
后來,他走了,只剩下了她,墓碑上已經(jīng)刻上了他的名字。她一個人,坐在墓地上,這回變成了她說他聽。年輕時,他離開了,她的身邊還有女兒;如今,他又離開了,女兒也遠(yuǎn)在異國他鄉(xiāng),她也像他年輕時一樣,孤單一人了。
再后來,她也走了,墓碑上,刻著她和他的名字。并排的兩個名字,就像他們肩并肩地坐在那里一樣,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看著遠(yuǎn)方,他不說,她也不說。只有墓前的波斯菊旺盛地開著,隨著山野里的風(fēng)恣肆舞動。
偶爾,會有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來到墓前,擺上一束潔白的菊花。那個小女孩,真的好像他們女兒小時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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