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敬佩的人

文化信使/史慶友 編輯/繁花似錦
哥仨好（右為二弟）

　　每個人所敬佩的人，多是師長或明星大腕，而我敬佩的人卻是我二弟。

　　在那個全國山河一片紅的年代，媽媽因病永遠地離開了我們。讀過《艷陽天》的人對浩然老先生開篇寫的第一句話：老高家老少三輩，一雙筷子夾著一根骨頭，三條光棍，都會感覺到凄涼。而我家是老少三輩，五條光棍，實在是更凄涼。

　　那個時候，學校不上課，也無課可上。在我們家，雖然爺爺、爸爸目不識丁，但我們哥仨可能繼承了曾經(jīng)讀過書的媽媽遺傳基因較多的緣故吧？都愛讀書。常常是在嗆人的煤油燈下，從背“下定決心”開始，背小紅本，背老三篇，背“五·一六”聲明。當時吃的雖然是大殼高粱面，但讀起書來卻都很用心。后來，國家抓教育了，有書可讀了，我們仨在所在的學校都是同年級組的學習尖子。

　　愚公移山曾感動了上帝。我在讀完當時的初中時，在生產(chǎn)隊參加了兩年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勞動（必然條件），被選送成為最后一屆工農(nóng)兵大學生。我雖然是工農(nóng)兵大學生，但也填補了我們那個屯從來沒有出過大學生的空白。

　　帶著眾鄉(xiāng)親的厚望和爺爺、爸爸含淚的叮嚀，當看到兩個還在讀書的弟弟背著書包送我上路的時候，我的心中真有許多說不出的話。特別是當我摸著內(nèi)衣口袋里全家為我張羅的幾張面額很小的鈔票，不禁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聰明的車老板舉起鞭子趕動了馬車。

　　在校期間，我有兩件事一直放心不下，一是年邁的爺爺?shù)纳眢w，一個兩個弟弟的學習。每次弟弟給我回信都告訴我學習有進步。在我即將畢業(yè)的時候，讀高中的二弟給我寄去了一封長信。信中只有一個主題，其他的都是道理：他雖然在班級名列前茅，高考得中的機率很大很大，但為了年邁的爺爺、多病的爸爸身邊有人照顧，也為了我將來工作解除后顧之憂和三弟有一個寬松的學習環(huán)境（三弟的學習成績非常好，高考一定能中），他將放棄高考，回家種地，照顧老人。我?guī)状位匦艅裾f也不濟于事，二弟的主意已定，木已成舟。

　　正如二弟所預料的那樣，我畢業(yè)服從組織分配沒能回到老人身邊，三弟高考也得中了。

　　二弟放棄追求，為了老人，也為了我和三弟安心地工作和學習，深深觸動了我們哥倆兒，我們用加倍的勁頭工作和學習，很快，我在單位成了骨干；三弟畢業(yè)了，走上了工作崗位。

　　在那段時間，我時?；丶?，爺爺總是暗地里告訴我：老二時常長時間地面對著他用過的書和文具掉眼淚。

　　如今，事情已全過去了。我已成了高級知識分子，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獲得了國家農(nóng)業(yè)部、人事部聯(lián)合頒發(fā)的一等功證書。三弟也是單位的骨干，成為獨擋一方的科級干部。而二弟雖然沒能圓他的大學夢，但在黨的富民政策激勵下，用他的智慧才華，加之辛勤的勞作，也已成為農(nóng)村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代表之一。大瓦房、彩電、摩托車、轎車、全套的農(nóng)業(yè)機械應有盡有。兩個孩子全部大學畢業(yè)，都找到了舒心的工作。每當夕陽西下，步入他的小院，看到入巢的家鴿，成群的雞、鴨、鵝，肥胖的驢騾豬羊，再看一下碩果累累的果樹在綠油油的蔬菜襯托下，細細地品味，多像一首田園交響曲。但在我的心里，二弟在物質(zhì)生活上雖然已經(jīng)富有了，但他為了我和三弟，沒能過上一段高校生活，還是一件憾事。

　　農(nóng)諺說：三春不如一秋忙。國慶期間回老家，正趕上收秋，村子里看不到閑人，吃早飯的時候，二弟對我講：“哥，不用你下地了，地里的活兒都用機械，你也插不上手，就在家蒔弄一下菜園子，摘點兒新鮮菜，中午我倆喝點兒酒。”其實，我也知道我的體力已經(jīng)不如從前，真的干不動了，只好聽從二弟的安排。

　　二弟是個勤快人，菜園子蒔弄得一棵草也沒有，該澆的澆了，我這種菜的老手不知道干啥了。我是個閑不住的人，看看天還早，這樣早摘菜到中午也得蔫巴了，我也知道村子里的人都忙自己的事了，還是無目的地出了家門。

　　老家的秋色真的很美。遠望，無垠的田野里一片片火紅的高粱映紅了藍天下的白云；金黃的玉米閃著金光；谷子彎腰將頭低。寬暢的柏油路上一臺臺大大小小的運輸車輛滿載著豐收的五谷唱著豐收的舞曲，每當從身邊過時，不論老還是少，認識的、不認識的司機都要向我鳴一下喇叭，有的還招手、點頭示意，這就是家鄉(xiāng)人的習俗，認識不認識的人見面也總得打個招呼。那情景就是在告訴我：老哥，今年又是豐收年，你也為我們高興吧！看著老家人幸福的樣子，我的心里是美滋滋的。

　　也許是習慣，我不由自主地走向二弟勞作的農(nóng)田里，我看見了開聯(lián)合收割機的二弟一臉的笑容，他只同我打個招呼，一刻也沒停機械，我也知趣地沒太靠近，我怕的是影響他作業(yè)。家鄉(xiāng)的變化可真大，昔日在電影上才能見過的收割機，如今已經(jīng)走進了山村，走到了我家的地里，二弟是駕駛員，我為二弟沾沾自喜。

　　我不知道收割機的工作原理，只看見機械前端有一雙“巨手”一伸一攏，四壟莊稼就被吞到了肚子里，一轉眼，光溜的玉米棒吐到了隨身攜帶的一大鐵箱子里。秸稈碎了，均勻地吐在地面上，被緊跟著的大鐵鏵子翻到了地底，只一個人，不但收了玉米，還將秸稈還田了，今天我真正感受到了機械的威力。

　　到地頭了，我沒看清二弟是怎么操作的，只看見一滿箱子的玉米不偏不倚倒在了弟妹駕駛的運輸車里，弟妹開車將玉米往家里的場院送，這一連串兒的動作，真的如同演戲。是那樣純熟、流暢，我為二弟及弟妹自豪。

　　看著二弟在忙碌，我感覺真的幫不上忙，我同二弟說：“我還是回家準備午飯吧。”二弟笑了，“你的自由，我是實在沒時間陪你。”我開始了我的下一個行程。

　　我的廚藝不錯，忙了一大陣子，弄了一桌子，都是新從園子采摘的，看著就想吃……

　　中午在酒桌上我同二弟談論家鄉(xiāng)的變化，二弟說：“哥，別看你在農(nóng)村工作幾十年，但由于大量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科學技術的普及，你已經(jīng)不會種地了！”

　　“怎么？我不會種地了？‘木頭眼鏡——看不透’！”

　　“是的，這是真事，你們那個時代的人，如今已經(jīng)真的不會種地了，你也別不信，我一說你就明白啦！”二弟與我說了一番話，還真讓我搭不上腔。

　　“你們那個時候是在生產(chǎn)隊與老莊稼人學的種地，也可以說你們那個時候?qū)W的是幾千年來老祖宗的種地方式。那可真是木頭犁杖老黃牛，真正傳統(tǒng)。一副犁杖要一個扶犁，一個點種的，兩個濾糞的，三副犁杖還得一個打磙子的。一副梨杖5—6個人，一天也種不了五畝地，過了芒種還要強種10天。全屯100多勞動力，起早貪晚爬半夜，結果到頭來，打那點糧食不夠吃，還得吃返銷。你再看看今天我們是怎么種地的！我倆種50多畝地，種地不用牛。全部機械化，我們這茬子農(nóng)民可以駕馭各種型號的農(nóng)用機械，我們采取的是免中耕耕作方式。種子是單粒蹦，化肥是一炮懵，節(jié)水滴灌，我們應用保護性耕作等方式，讓秸桿還田，即能減輕勞動強度，又增加了地力，減少種地的成本，我們使用種子包衣、不會出現(xiàn)因地下害蟲造成缺苗斷條。我們可通過合理使用除草劑，從而結束了烈日下從事田間除草那樣繁重的體力勞動。再說地膜覆蓋使無霜期延長了10多天，多年前因生育期長不能種植的高產(chǎn)作物也堂而皇之地走上了農(nóng)田里。你們種地那時候的幻想‘草死、苗活、地發(fā)萱’現(xiàn)在都基本實現(xiàn)了！”

　　二弟的話讓我無言而對。

　　二弟看著我的一臉茫然，又接過了話題：“哥，這得感謝改革開放的好政策，得感謝黨中央心系‘三農(nóng)’。沒有中央加大對‘三農(nóng)’的投入，沒有農(nóng)業(yè)科技的大發(fā)展，就不可能有今天。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弟妹已經(jīng)開支了，我還得兩年，我們也有了了同你們職工干部一樣的紅本，別看我們沒你們多，但如果算上我們的種地收入及各項補貼，我們的收入也不比你們少了。要說你已不會種地也不是啥磕磣事，是社會發(fā)展太快了！這從一個側面告訴人們：農(nóng)業(yè)在發(fā)展，農(nóng)村在變化。農(nóng)民有了奔頭！”

　　聽了二弟的一席話，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敬佩二弟了！我的臉紅了！一個多年工作在農(nóng)村的老農(nóng)業(yè)干部讓弟弟給問短了，還是我的學習不夠喲！同時更為如今的農(nóng)民高興，機械化真正地深入到了廣大農(nóng)民家中，科學種田，科學管理。我為現(xiàn)在農(nóng)村的巨變感到高興、欣慰！

　　祝福二弟！祝福天下所有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兄弟姐妹年年都有一個好收成！

[責任編輯：雅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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