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香菊 編輯/素顏
一家人在恐懼中等了一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弟弟從礦上平安到家,李鳳姐在學校周圍繞了一天,眼看散學,在門口迎著孩子,也將他們安全地帶回來了。晚飯,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飯,酸菜寬粉燉排骨一鍋,還格外拌了幾塊大豆腐,幾個孩子吃得狼吞虎咽,都說,今天咋的呢?這么豐盛。李鳳姐慢條斯理地吃著,心想,我的傻孩子們,這是慶賀,慶賀一天無事,我們全家又在一起吃團圓飯了。長冬說,以后喜鵲愛咋叫就咋叫,別再當回事了,整得這一天人心惶惶的。老父親也說,是禍躲不過,順湯順水地過吧,遇到啥再說啥。媽媽的臉色早就不那么愁云遮蓋了,她一見到三個孩子就高興,眼睛都笑成月牙了,將幾塊排骨全都夾到三個孩子碗中,還生怕分得不均,薄了這個,厚了那個,不得不這樣補補,那樣補補。氣得李鳳姐一個勁說,媽,你也吃點!媽說,他們吃,他們吃我就高興,正長身體呢。棉花和李鳳姐一樣吃得很慢,她是個好媳婦,溫柔賢惠,就是不大說話,屬于愚訥型的。但鳳姐感激她,要是攤上一個厲害兄弟媳婦,哪能容她這個出嫁又無家還帶著一個孩子的大姑姐回來住呢。就是爹媽再鏟得硬也不行,只要她略顯得不高興,李鳳姐就得帶著孩子走。鳳姐將碰到的一塊排骨夾到棉花的碗里,棉花看大姑姐的眼睛就含著感激,抬頭看看婆婆,將排骨夾給了婆婆,婆婆夾起來看看,沒吃,給了小孫女。抬頭看兩個男孩子拿眼睛看她,就說,別說奶奶偏心眼,你們長大說了媳婦,心眼就向著媳婦了,咱穗兒可是你奶奶你大姑你媽媽的小棉襖。媽!長冬不高興了,喊了聲。老太太知道兒子挑理了,說你再想著媳婦,也沒用,你媳婦想著媽。又轉過頭問小龍,外甥文化高,你說這叫啥了?是什么等等代換?小龍說,叫等量代換。這孩子說完,又搖晃著腦袋對大伙說,你們看我姥姥多聰明,天天看我寫作業(yè),還學會不少呢。老父親說話了,你們可別小瞧這個老太婆,當年那可是女子??茖W校出來的,就是到現(xiàn)在她也是咱們家學歷最高的。老母親說,唉,啥畢業(yè)有啥用?那時候女孩子都崇拜拿槍的,于是就瞎了。父親說,想當年你也是一個團長的太太呢,還怎么虧著啊?母親說,咱們都沒有當官當太太的命,現(xiàn)在說啥呀!李鳳姐沒說話,她知道母親高學歷,也知道父親當過團長,后來父親因為犯個錯誤就被下放回鄉(xiāng)了,于是父親母親就變成了這樣的農民。母親還在叨叨,說我活著最遺憾的不是沒做長久軍官太太,而是我生的這些孩子,咋就沒有一個隨我讀書好的呢?長冬就不說了,男孩子隨爹,天生大老粗,可是五個丫頭,哪個讀書也沒讀到高中畢業(yè),最慘的就是這個鳳丫頭,小學還沒畢業(yè)呢。長冬說,你的閨女不是讀書不好,都是過早搞對象,耽誤了。父親就笑母親,這方面倒是隨你了,都是情種。李鳳姐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她知道母親娘家在南方,看上父親前就是那女子??茖W校的學生呢,因為一個情字跟父親來到北方,便再也沒回娘家。于是想這個情字害人!看看兒子小龍,想他不也是情字的產物么?唉,活到今天,才知道這情字真的很害人,但愿下輩子就是出家也別和這個字粘上關聯(lián)。
嘭地一聲,門被撞開了,坐在炕上吃飯的一家人全都傻愣在在那里,屋地里多了一個高高的瘦瘦的骨骼偉岸氣質貴氣的大男人,四十多歲的光景,還留著一個溜尖的大光頭,不過那光頭不磕磣,品樣很周正,光頭下的五官更周正,劍眉朗目,鼻子高挺,嘴巴不大不小,再加上長條白臉,元寶的雙耳,不用問大家就知道是小龍的爹鳳姐的前夫黃龍到了,這爺倆長得真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只是一個是大型號的,一個是小型號的。
這個黃龍將身上帶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地上一放,沖著炕上的老人就下跪磕頭,嘴里念念有詞地說,媽媽爸爸,你們好!不孝姑爺黃龍這里給你們磕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