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夢筆（十）：《詩學(xué)斷想》（一）  
 遼西雷子

　?。?、與語言的再和解：當(dāng)一個時代全面敞開的時候，人們的思想也得到了全面的解放；各種思潮的涌入與闡釋令人目不暇接，這時該是有所選擇的時候了——而那些未經(jīng)選擇的人只一味在“反”：反崇高、反傳統(tǒng)、反道德、反英雄、反理想、反信仰……當(dāng)一切都到了它的反面，再回頭細想這一切的“反”中，有些是無力“反”的；反的結(jié)果并沒有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反而使一些人的精神更低下甚至趨向于精神的虛無。

　　維特根斯坦在１９３１年即指出：“我們正在與語言搏斗。我們正卷入與語言的搏斗之中。”由此想到韓東那句“詩到語言為止”的斷言，日常語言的隨意性和書面語言的嚴謹性本身就是一種矛盾，從而才有了“民間寫作”、“學(xué)院派寫作（或稱知識分子寫作）”等諸種提法，這些提法本身就有它們的局限性與不完整性。語言由單個的字或詞與詞組構(gòu)成，我更愿把“語言”看作是“語詞”這種提法，語詞即包涵了語言和詞語兩個方面。語詞的多義性和模糊性都使我們的表達充滿了歧義和曖昧，因此與語言的搏斗，實際上也是與語言的不斷再和解過程。這種與語言的再和解，即包涵了對語詞的重新認識、重新挖掘，也是對語詞的重新清洗、拓展（在新的語境中賦予它新的內(nèi)涵與外延）與追本溯源；最終讓語言在一種螺旋式的上升中達到并超越原初的起點。

　?。病⒅胤敌叛鲋罚盒叛鍪侨肆⑸淼母?。失卻信仰的人生是毫無光華可言的，這也正體現(xiàn)了人性的光輝，將人從動物界中區(qū)別開來。愛和自然是人類最高的信仰，任何藝術(shù)都離不開這種信仰。某種宗教、學(xué)說、藝術(shù)都可以成為個人的信仰，信仰什么就體現(xiàn)了一個人的世界觀，他的精神世界也由此得到呈現(xiàn)。一次在與一位詩人朋友的對話中，他說“愛情是他的信仰”，當(dāng)時聽了非常的感動；后來在一系列的變故中，他的愛情蒙上了暗影，他感覺自己的信仰瀕臨危機，這時他又開始重返佛教，在佛教的慈悲與大愛中，化解了心中的陰影。我想這時的他一定會說“愛，是我的信仰”；這時的“愛”是“大愛”、“博愛“，是自然與感恩之愛，也是對眾生與萬物之愛，而不僅僅是“愛情”了。我曾在舊文中說過，詩歌也是一種宗教，詩歌就是我的信仰；而這種信仰依然離不開愛和永恒的自然——哪怕它體現(xiàn)出來的是愛的痛苦。

　　現(xiàn)代科技的迅猛發(fā)展也給人的信仰帶來危機。冰冷的機械和水泥讓世界在豪華與繁復(fù)中變得冷漠，心與心的溝通變得愈其艱難。這時人們開始懷舊、戀鄉(xiāng)，所謂的鄉(xiāng)愁也只是對一去不再重返的時光的懷念。這種發(fā)展中的懷舊讓人變得迷茫，退回已不再可能，前行因此變得更加煙雨濛濛……一種無根基的感覺，一種漂泊的宿命，在我們這一代人（夾在新舊裂變中的一代人）的身上體現(xiàn)得尤烈。這種無根的感覺已與真實的家園、故國無關(guān)，它更多地體現(xiàn)在精神的層面上，因此新生的一代人對此的理解是困難的。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講，恰恰因為它精神層面的東西多些，也易被一些敏感的心靈所接受，畢竟人類在精神上是有共通之處的。重返信仰之路，也是重返靈魂之路。在靈魂的世界深處，時間變得不再重要，空間也不再成為阻隔，此時莊子是可以和柏拉圖、赫拉克利特對話的，我們也可以和康德、尼采靜靜交流……

　　2006-2-26日11：31煙隱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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