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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心中的詩地
格格 編輯 雅賢

    我曾在《尋夢江南》中寫到，我最喜歡江南。以為自己前世也許就是江南一枚飄落的柳葉，隨風(fēng)過了忘川，流落到北方，所以今生的我充滿了對江南深深的愛戀。由是，在我生長的遼西，我常常尋尋覓覓與江南相似的景致，聊慰我對江南的思慕。就在這樣的尋找中，在草長鶯飛、花紅柳綠的四月，我走進(jìn)一片詩意的濕地，找回我前世遺失的江南夢。

    那是一片怎樣的濕地啊！那綠、那美、那香，那奇。不由人吟哦起林徽因的《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黃昏吹著風(fēng)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xì)雨點灑在花前。那輕，那娉婷，你是。鮮艷。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yán)，你是夜夜的月圓......

    綠色包圍了濕地。水綠得發(fā)藍(lán)，岸邊的綠樹青山，倒映在水中，潔白的鴨子或聚集一起或三五成群地在里面嬉戲。楊樹柳樹的翠綠，蘆葦?shù)臏\綠，問荊的嫩綠，還有蒿草們各具特色的綠，綠，成為濕地的主色調(diào)。水邊一片片草叢，水中一簇簇蒲草，毫不掩飾水的寵幸，放肆的張揚，無拘無束地鋪展延伸。在十年九旱的遼西，唯有濕地才擁有這樣充足的水分，潤澤得這里的一草一木那樣光鮮、水靈、茂盛。濕地的美無法用文字來形容，就連農(nóng)村隨處可見的林子在濕地都是美的。林子里雖雜草叢生，但卻紀(jì)律嚴(yán)明，就像一個大院里的大家族分出多個小家一樣，各種草生活在自己的小空間，不相互干擾，偶有頑皮的孩童東家串串西家走走，但不僅沒有影響這個和睦大家族的氛圍，反而為這個寧靜的大院增添了生機(jī)和活力。楊樹是林子里的頂梁柱，整齊有序，“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逐春風(fēng)斜。百丈托遠(yuǎn)松,纏綿成一家......”李白的這首寫菟絲花的詩不會是說濕地的問荊草和楊樹吧。綠茵茵地毯一樣的問荊草地上，一排排挺拔高大的楊樹英武雄健，纖細(xì)嬌媚的問荊如含春的少女，溫柔地偎在楊樹身邊，剛與柔的完美結(jié)合，不能不讓人感嘆大自然陰陽平衡的和諧之美。水邊自然生長的株株彎柳，旁逸斜出，風(fēng)情款款，柳絲醉軟；水洼處那一片片蘆葦蕩，濃密而灑脫，盡享水的愛撫，不知名的鳥兒在這天然的帷幔下啁啾著談情說愛，而粉白的打碗花兒、紫色的刺菜花兒、葉子又寬又長的土大黃托舉著細(xì)小的串串綠花兒，成片成片如星星一樣的小黃花兒，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五彩繽紛的野花，在濃濃的綠中開得恣意而嬌艷，而清流中白色的水蓮花卻又與眾不同，在水里搔首弄姿，隨波逐流地輕歌曼舞，嬌美得讓人心醉。濕地到處都彌漫著蒿草的香氣，帶有濕濕的泥土味道。艾草、火蒿發(fā)出的是濃濃的熏香，流水散發(fā)的是水草的淡淡腥味，會讓人想起兒時在河邊摸魚玩耍的時光。濕地里植被種類繁多，印象最深的是三種有獨特香味的野草。岸邊或獨株或成片生長的薄荷，裊裊婷婷，蹲下聞之，芳香沁入心脾，摘一片薄荷葉用手一揉，香氣愈加馥郁，清涼舒爽，據(jù)說將薄荷葉切絲放到?jīng)霭璨死?，清香味美；水邊亭亭玉立的水芹菜，顏色比芹菜深，莖紫，有芹菜的香味兒，又有所不同，帶有野性的濃烈，用來做餃子餡鮮香無比；還有我從小就認(rèn)識的現(xiàn)在常常以此作為炫耀的資本，介紹給同行人的植物，我和小伙伴們都叫它“黃瓜香”，僅從字面上就能知道這種野草是有黃瓜的香味兒。單支或兩三支在一起，生長著葉面濃綠、葉后發(fā)白的一串整齊的橢圓形帶齒的葉子，拔下一支往手上不停敲打或如薄荷一樣用手搓，黃瓜的香味兒就會散發(fā)出來，勾起人的饞蟲，那時要是真有根鮮嫩的黃瓜，輕咬入口該多好。當(dāng)年曹操望梅止渴，如果讓將士聞“黃瓜香”，那該既能止渴又能充饑了。奇山異石，是濕地忠實的守護(hù)者。有的山如盛開的蓮花瓣而稱其為蓮花山，有的山如一對乳峰，有的山酷似水梢梁因此便冠以“梢梁子”的稱謂。還有各具特色的奇石，有的像大象的鼻子，有的像慈眉善目的壽星，有的像孔雀開屏，有的像守衛(wèi)的士兵，還有諸如象猴子、狗、大猩猩等動物的石頭......形神逼真，栩栩如生。這些山、這些石，它們無怨無悔地守著濕地，站立成一尊不老的雕像，一任流水九曲十八彎地纏山繞壑，與他們繾綣纏綿。山的粗獷陽剛，水的溫柔婉約，在濕地展現(xiàn)到了極致......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白居易寫江南的兩句詩，用在濕地恰到好處。 

    那又是怎樣的一片詩地??！那靈動，那浪漫，那古樸，那詩意，人在濕地走，仿在畫中游。“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于是，不由人從吟哦變成了縱情朗誦。
 
    來到濕地，油然而生詩意，它是詩的搖籃，所以我更喜歡叫它詩地。詩地是靈動的，那一脈清澈、蜿蜒的河水曼妙地流動，不急不緩，成群的魚兒或在水草間捉迷藏，或在清流處結(jié)伴翔游。還有已長出尾巴的小蝌蚪，比魚對人友善，它們聚集在一起。是交流成蛙的經(jīng)驗抑或正在開選美大賽不得而知，但它們對游人的到來不屑一顧，旁若無人地在水里優(yōu)哉游哉，好不快活。濃密的水草叢里遠(yuǎn)遠(yuǎn)傳來“呱呱”的蛙鳴，是呼朋引伴還是唱給心愛的戀人？蛙語，在濕地竟然如此悅耳動聽。山腳下的草叢中，撲棱棱飛出一對野鴨，是熱戀中的情侶，還是外出覓食的一對夫妻？相依相伴，比翼齊飛，它們的出現(xiàn)，讓濕地變得柔美多情，生動而靈異。雖然不懂這些水里游和天上飛的動物，但它們的的確確是濕地的主人，上演著濕地動感的畫面。我一直想獨自走進(jìn)林子深處，不是去逢戴望舒眼中丁香花一樣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而是去尋找那樣一棵樹，那棵樹上，留有一對青梅竹馬的少年男女刻下的海誓山盟，如“非你不嫁，非你不娶”或“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樣的盟誓，那棵樹就是一個浪漫的愛情圖騰，讓人想起年少懵懂的時光和青蔥歲月里的往事。我曾在葳蕤的蒲草和蘆葦邊張開幻想的翅膀：“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一位少年站在深秋的河邊，看白色的蘆花隨風(fēng)舞動，有位美麗的女子踏水而來，衣袂飄飄，似天女下凡，可轉(zhuǎn)瞬不見。少年逆流而上去追尋，遠(yuǎn)遠(yuǎn)看到的卻是女子飄在風(fēng)中的裙裾，朦朧中那女子又好像站立在水的中央，嫣然淺笑，風(fēng)情萬種，而我就是那個看呆了的少年。走進(jìn)濕地，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充滿了浪漫的情懷。然而兩個古樸的村莊又會讓你回歸現(xiàn)實，生發(fā)濃濃的鄉(xiāng)思。這是讓人產(chǎn)生鄉(xiāng)愁的村莊。從濕地進(jìn)村，要邁過幾塊石頭搭成的橋，還要走過兩座用秫秸、樹枝棚起的土橋，小橋流水，自然純樸，原始的美，別有韻味，令人流連。村里只剩下老幼婦殘，青壯男女都在外打拼。院里院外都是一畦畦整齊的菜地，開著紫花的土豆，嫩綠的生菜，一株株茄子、西紅柿的秧苗，秫秸架起的豆角秧黃瓜架，一壟壟大蔥，還有壘到半截的石墻上清晰可見吊線的細(xì)繩......都讓人想起曾經(jīng)的鄉(xiāng)間故園和勤勞的父老鄉(xiāng)親。山里人淳樸熱情，見人主動搭話介紹村子、濕地的情況，對路人的詢問總是依依詳細(xì)作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份熱情讓人有賓至如歸之感，不免感嘆民風(fēng)的淳厚質(zhì)樸。最有特色的是梢梁子村馬家溝的一座老式房子的院落，主人已隨兒女搬至山外居住生活，但石頭門樓、高高的土墻、陳舊的窗戶，無不再向我們訴說著小村的古老。在這座主人搬走的院子，我們看見老房子?xùn)|西兩側(cè)用水泥鉤抹的對聯(lián)：上聯(lián)：讀可榮身耕可富，下聯(lián)：勤能興家儉能盛。最令人稱奇的是，下聯(lián)所在的房間還是好多年前的木格棱紙窗，而上聯(lián)的房間是小方形的玻璃窗，同一座院子，同一棟平房，窗子卻是兩個年代的樣式，折射著小村的變遷。另一個叫 村更顯古樸悠久，泥和石頭墻、秫秸杖子、柵欄門，訴說著村子走過的滄桑歲月，而村內(nèi)樹下滿臉稚氣兒童的追逐打鬧，又給靜謐的山村增添了活力。青杏掛在斜斜的枝條上探過鄰家的墻頭，炊煙裊裊，摻雜著青稞燃燒的香氣，雞犬聲和，綠意稼穡，一戶戶農(nóng)家小院菜蔬齊全，畦壟交錯有致，綠意融融，兼有芍藥、刺玫花艷麗嫵媚的點綴，又有桃、李、杏、梨和楊柳榆槐等遼西常見的綠樹縈繞，儼然一幅“村子在林中，房舍在園中、村人在畫中”的田園風(fēng)光水墨丹青。此山，此水，此情，此景，豈不讓人產(chǎn)生詩情與畫意！

    “斷霞低映，小橋流水，一川平遠(yuǎn)。柳影人家起炊煙，仿佛似江南岸。”是對濕地的最好詮釋。在與江南遙不可及的遼西，竟然有這樣一處美景勝地，它水光山色相映，水網(wǎng)河道交錯縱橫，楊柳依依，草色連天，小村傍河,人家依水,木柵門窗老,房舍院落悠，民風(fēng)淳樸，構(gòu)成江南水鄉(xiāng)一幅獨有的畫卷。青山隱隱，綠水迢迢，如詩如歌,如夢如幻。這濕地，是我隔世與江南最美的相遇，是我江南夢中的水鄉(xiāng)，是江南在我心中詩意的行走。

    濕地。詩地。

土豆花
那片蘆葦
象鼻石
問荊與楊樹
石人
碧水
古 村
小路通向花深處
整齊的菜園
旁若無人的蝌蚪
誰家青杏過墻來
壽星石
讀可榮身耕可富（玻璃窗）
水庫麗影
無名草
玩耍的稚童
勤能興家儉能盛（木格棱的紙窗）
不知名的小黃花
溝渠交錯
稚童在玩耍
童 趣
菜 園
孤獨的大猩猩（周艷麗攝）
土橋流水
未名草
開綠花的土大黃
誰家青杏過墻來
姐 妹
師 徒
文 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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